揭秘“二號首長”：秘書是門技術(shù)活
“欲見領導，先求秘書”，官場傳言足見秘書的地位、作用非同小可。秘書從屬的領導干部大都是部門、地方或單位的“一把手”，經(jīng)常有人有求于他們，或反映情況，或請示批復，能否上傳或誰能求見都由秘書來安排。而這種隱性權(quán)力往往成為一些秘書弄權(quán)斂財?shù)耐緩健?/P>
正因為秘書的特殊身份，在不少人眼中，秘書成為中國公共管理事務中腐敗易發(fā)人群。從成克杰案、河北第一秘李真案到劉志軍案，基本上牽涉腐敗案的高管身邊都有一個被人們忽視的小人物，但確又在此類案件中扮演重要角色，那就是高官們的秘書。
勤勉、低調(diào)，是絕大部分高官秘書留給外界的第一印象。他們衣著得體，肥瘦適度，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；他們做事有條不紊，不急不躁，隨時保持聽從領導召喚的姿態(tài)；他們拎公文包、話不多，很多時候總是波瀾不驚地點頭或搖頭。那高官秘書們到底是干什么的？他們與領導之間是怎樣的政治生態(tài)？是不是所有高官秘書都能春風得意？
文/中國新聞周刊網(wǎng)記者 湯瑜
領導如何挑選秘書？
曾做過副部級領導秘書的許某稱，不要把秘書神話，也不要把他妖魔化，他就是一個特殊崗位，他只是離領導近，身份才顯得微妙。
許某介紹，專職秘書不分生活類、業(yè)務類或者人事類，他就是一個行政秘書。作為副部級以上領導干部的行政秘書，他們就是輔助領導做好行政方面的服務工作，這是他們最本質(zhì)的工作。
同樣為某副部級領導做秘書的崔某稱，有些領導履新會把原來信任的人帶過來做秘書，但有些新任領導會有相關部門給他推薦幾位人選，領導會先看個人履歷，也會去考察這幾位候選秘書的人品、工作能力、業(yè)務水平、性格等，但他肯定會挑選和自己合得來的。因為秘書就是要配合好領導的工作，相當于領導很重要的一個助手。
在他看來，當秘書性格太張揚或者說話做事太魯莽，是不適合這個崗位的。秘書得能靜下心坐得住，耐住寂寞、經(jīng)得起誘惑，這個崗位才能坐得穩(wěn)，說話處事要謹慎、小心。
當了秘書就有升職捷徑？
7年前，陳某碩士畢業(yè)后考上了國家公務員，先是在某部委經(jīng)濟科技司負責科技界的交流以及招商引資，一年后，他被調(diào)到秘書處，成為一位副部級官員的專職秘書。在陳某看來，升職前是需要熬年頭的，不是說當了秘書，就有捷徑可走。由于服務部門不同，秘書的前途命運也大相徑庭�！暗胤秸秃莒`活，從省一級到市一級，從縣一級再到鄉(xiāng)鎮(zhèn)科一級，層級更多，秘書跟著領導干兩年后，很可能就被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�！标惸诚蛑袊侣勚芸W(wǎng)表示。
他強調(diào)，作為秘書，要盡量避免自己的一些言行對領導的決策產(chǎn)生干擾，秘書只把一些相關材料盡可能全面地提供給領導，讓領導作出更準確、更理性、更有全局性的判斷，而不是通過秘書個人的偏好去影響領導，這很危險，也不符合規(guī)定。包括向領導匯報一些情況不能夾帶個人看法和意見。同時向各司局傳達領導的批示或者意見的時候，也不能夠帶有個人的偏好和意見。
“二號首長”一般不寫講話稿
“我們的工作并不是替領導寫講稿、接待客人。像國務院各部委、各直屬機構(gòu)、國家直屬單位、各省市、自治區(qū)直轄市的領導秘書，他們更多是溝通協(xié)調(diào)領導的時間，幫助領導約訪外部領導和同級別領導，或者是溝通會見請求。具體講，就是協(xié)調(diào)領導出行，包括時間、出行路線、用車，了解領導出席會議是否需講話或者頒獎等，協(xié)調(diào)這些具體細節(jié)。但結(jié)合到每個部委、每個省，秘書工作都不一樣�！痹S某向中國新聞周刊網(wǎng)表示。
許某說，像國家發(fā)改委、財政部這些老百姓認為比較神秘的部委，他們都有政策研究室或者是辦公廳專門的秘書處來協(xié)調(diào)領導文稿。
“專職秘書不會過多干涉文稿，據(jù)我了解，最終的成稿秘書會把關。”某中央媒體記者周某透露，但跟領導本身也有關系，有些領導屬學者型領導，他的文稿就自己落筆，或者是讓政策研究室給一個提綱，他再根據(jù)提綱自己寫，寫完之后他要親自改。
所以，專職秘書很少幫領導寫稿，只是幫助領導準備材料，然后為領導做些輔助工作。周某稱，他接觸過的所有副部級以上領導，他們對外的發(fā)言稿全部是自己改過圈過的。
此外，秘書還有一個職能，就是幫助領導辨別某個會議該不該出席，給領導一個直接建議，這是賦于秘書的權(quán)利，也是義務。“現(xiàn)在國家辦的會議很多，邀請函發(fā)到秘書那兒，他直接給拿掉了，他可以不建議參加。有些文件就壓在秘書辦公室，像副部級以上領導的秘書都有專門的辦公室，有的比較節(jié)儉的部門，是兩三個秘書在一個辦公室里�！痹S某說。
據(jù)周某介紹，副國級領導一般有兩位秘書，基本是行政和事務秘書。所謂的生活秘書，其實對于副國級以上領導，才可能去提到這個概念。當然也看領導喜好，要不要配生活秘書。
秘書不能決定誰能見到領導
有人要拜訪領導，可能會送一些國外帶回來小禮品給秘書，按規(guī)定是不能收的，但實際上，秘書們不可能完全拒絕�！八赡苤皇且稽c小小的心意。因為中國人很注重這種禮節(jié)，首次拜訪客人不能空著手去�！边@種人情往往是崔某最難處理的事情。
不少人想通過秘書見到領導，崔某表示，秘書并不能決定誰能見到領導，他需要向領導匯報后，揣摩領導的意思，只有領導同意后，才會見拜訪者。
例如每遇人事調(diào)整風聲或是重大節(jié)慶時，地方官員進京跑關系的不在少數(shù)。在“晉見”中央領導之前，地方官員一般會通過秘書來進行疏通。地方官員往往會找到秘書送一些錢或者禮物，要求見領導，但又不會直接說理由。也有些地方官員本身和中央領導就是比較好的朋友。“作為秘書，就要區(qū)分是私事還是公事。如果不想見或是不該見的人見了，事后領導就會告知你注意，如果這個人再來找，你就要幫領導推脫，這需要把握分寸�！贝弈痴f。
崔某也曾遇到一些想拜訪領導的客人身價豐厚，搞旅游的，開酒店的，“讓我節(jié)假日帶著家人去那兒旅游，他去接待，這事咱們不能做，這屬于變相受賄。我們?nèi)ヂ糜味际乔那倪^去，遇到這種情況也是自己把握。”在他看來，利和害是相輔相成的，權(quán)力部門的秘書必然要面臨更多的風險，他的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也會受更多人的關注。
95%地方領導違規(guī)配“秘”
中央八項規(guī)定執(zhí)行以來，云南、河北、廣西等地陸續(xù)清退“專職秘書”，但不少地方違規(guī)配“秘”已成為一種官場待遇。
市縣領導配專職秘書，這樣的規(guī)定從來就沒有過，過去很長一段時間，領導的講話稿、匯報的材料都是自己動手。曾在縣政府工作的何某記得，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，縣里要開一個會議，某位領導有一長段講話，他忙不過來，還要到學校去請語文老師幫忙寫稿�？梢�，那時領導是沒有專職秘書的。“現(xiàn)在，取消領導的專職秘書，只是在糾正一些錯誤而已。中央曾規(guī)定，只有正部級領導才可坐專車，現(xiàn)在縣里的科級領導都有了專車�！彼f。 不少人表示，現(xiàn)在從市長到縣長都有自己的專職秘書。
那怎么證明這個秘書是專職呢？
周某表示，要看秘書使用是否建立一個官方組織機構(gòu)。比如縣里的秘書科，市里的秘書處，省里也有很多個秘書處，要從秘書使用的流程來看。
例如市政府有個秘書處，秘書處有六個人，六個人是按照業(yè)務門類來分崗，還是按領導分管來分崗，如果按門類來分，那么就有文字秘書、機要秘書、信訪秘書、通訊秘書等，就文字秘書來說，如果所有市領導用的稿子全是通過這一個秘書來寫的，那就不叫專職秘書。
專職秘書是指這一個編制內(nèi)的崗位專門為一個領導提供服務。以這個標準，所有市級領導的秘書都是不合規(guī)定的。通常市級領導有一個司機、一個秘書，但是來北京從來不帶秘書，怕高調(diào)，都只帶一個負責業(yè)務的下屬。
周某舉例稱，像招商引資進京，領導就會帶招商局局長、副局長、新聞辦副主任，再配上一個司機，四五個人就來了，他不帶秘書，這是膽比較小的領導；膽大的也會帶秘書，如這個秘書按屬性分，他是這位領導主管業(yè)務的專家，且只服務這一個領導，他一定是專職秘書。
周某透露，在地方，廳局級領導95%都有專職秘書，專門為秘書設置了崗位。
當然并不是所有縣級領導都配專職秘書，東南沿海發(fā)達縣級“配秘”概率較高，它的財政可以支持，秘書崗位設有編制。但是西部地區(qū)某一個很高調(diào)的縣領導，也可能配一個秘書。
大學校長的“兼職秘書”
蔡某曾在一所副部級大學擔任校長秘書，但屬兼職秘書。因為按中央規(guī)定，只有副部級以上的領導才可以配專職秘書。
“我要給幾位副校長做行政性事務，幫助他們?nèi)f(xié)調(diào)時間、安排出行，然后給車隊打電話溝通車輛。我的工作編制是在校長辦公室，校長辦公室就會把所有的秘書統(tǒng)一安排在這里管理�！彼f。
蔡某平常的工作包括給各個學院發(fā)文函、組織并聯(lián)絡學校的一些會議，學校沒有會務處，只有一個校長辦公室，對外聯(lián)絡有校辦、校友辦以及對外聯(lián)絡的外辦。
有一次，該大學一名副部級校友要回母校拜訪，校外辦拿到通知后，要求校長辦公室的這些秘書們跟校友辦聯(lián)系，通過與校友辦主任或者副主任打電話溝通后，確定到底是校辦還是校友辦接待。由于之前，校友辦剛接待過，最后校辦進行接待。
但校友辦是歸一個副校長分管的，校辦歸另一個副校長分管，那么校長辦公室秘書就是在兩個校長之間進行時間和事務協(xié)調(diào)�！跋癖贝蟆⑶迦A都是副部級單位，校長是副部級領導，但副校長是正廳級，也是不能配專職秘書的。但現(xiàn)在很多大學的副校長都有專職秘書，這也是中央要清退的對象�！彼f。
劉鐵男秘書的“飛揚跋扈”
2012年12月，原國家發(fā)改委副主任劉鐵男被實名舉報當天，正隨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出訪俄羅斯，并簽署相關合作文件。
有媒體報道，劉鐵男得知舉報事件后，通過專職秘書王勇要求國家能源局新聞辦對外表態(tài)，稱舉報純屬造謠污蔑。這一緊急表態(tài)也導致事件的影響擴大。此后，劉鐵男被調(diào)查，其秘書王勇也被紀檢部門帶走。劉鐵男事件讓官員背后的“二號首長”浮出水面，也讓人對秘書的權(quán)力引發(fā)了無限遐想。
陳某的工作相比于其他副部級領導秘書，似乎比較清閑。不需要為領導寫稿子，大領導有分管的司局，相關的司局會給領導準備稿子。他的工作更多是上傳下達，溝通協(xié)調(diào)，比如辦公內(nèi)網(wǎng)上的文件，各司局是不能夠直接發(fā)給大領導的，那么就需要通過陳某再轉(zhuǎn)給大領導。他的工作就是在文字上把好關，像公文格式是否規(guī)范，內(nèi)容是否完整，附件是否齊全，再把文件傳給相關部門審核、簽字等，做好這些前期準備，文件才能發(fā)能大領導。領導批示完，他要把這個文件轉(zhuǎn)給其他大領導的秘書，最后把各種意見反饋給相關領導�！ ￡惸撤⻊盏倪@位副部級領導還有3年多就要退休，他稱，換工作是遲早的事，有可能回到原來的經(jīng)濟科技司，也有可能去其他合適的崗位，這既看自己的情況，也看領導的意思。
由于秘書崗位要求較嚴，陳某升職也需要熬工齡。中央辦公廳對領導身邊工作人員有一個規(guī)定，其中要求，做領導的專職秘書就不能再擔任領導職務�！八阅悴荒芡瑫r當副處長或者處長，又同時給領導做專職秘書。我們秘書想升職，就只能干非領導職務，但是非領導職務得干四年才能提�！标惸辰忉屨f，“秘書要從基層科員、副主任科員再干到主任科員，主任科員屬正科級，但它是非領導職務�！�
試用期一年，從科員到副主任科員干了三年，副主任科員到主任科員又是三年，在他看來，主任科員再到副處那就看自己的表現(xiàn)了，如果競聘不上副處長，那秘書的科員生涯就要累計年數(shù)。
“升處級職位之前基本都看你的年限，這是固定的�！彼f。
與陳某同在一間辦公室工作的另一位秘書就要回到原單位，因為該秘書服務的這位領導明年就要退休，按照他的工作年限，這位秘書已經(jīng)提到正處，回原單位就是以正處級主持工作。
“像我們這樣的秘書更多的就是打打雜，拎拎包�！标惸匙猿暗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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